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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的老两口
来到南京的第二天,因为走太多路累了,所以很早就睡了。也正因为如此,第三天早早就醒了。呼吸着早上清新的空气去了玄武湖公园。玄武湖是南京大学鼓楼校园附近供南京市民休息的地方,每天早晨南京市民聚集在这里做早操锻炼身体。漫步公园时我发现湖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儿老两口,当我绕着公园边的道转了几圈时,这一对儿老两口起身把单腿放在栏杆上开始做早操。好像在做伸展运动。我很想跟这一对儿老两口聊一聊,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了,我们也去老两口的旁边做一样的动作看看。我和南京大学的学生来到老两口的旁边做了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后把腿放在栏杆上。因为是平日,在公园和自己做一样运动的两个年轻人引起了老奶奶的注意就问道,
“是南京大学的学生吗?”
跟我一起来的南大的学生回答说
“早上好,老奶奶,是的”
“平日怎么来玄武湖公园呢?”
“最近光学习缺少运动”
不知不觉地就开始了我们的会话交流。
老奶奶八十五岁,每天早上六点左右起床,吃完早饭后八点和老伴儿一起去玄武湖公园,一边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锻炼身体。一个小时以后回家。六十岁退休后已经坚持了二十五年这样的生活令人佩服。
“现在的年轻人都在家睡觉,看手机,打电脑,根本不运动。我很高兴这么早能在公园里遇到锻炼身体的年轻人。”
老奶奶说的话跟我在日本的生活有相似的地方,听起来有点儿刺耳。
“我年轻时为了生活很辛苦啊。现在的年轻人不吃苦,到老时身体衰弱很难受哦。”
从和蔼可亲的老奶奶的眼神深处可以看到熬过那个动荡年代的艰苦过去。是啊,老奶奶像我这么大时,正是大跃进刚开始的时候吧。没有吃的东西好像饿死了好多人吧?我一边听着老奶奶的话,一边在脑海中和自己高中时学的世界史知识进行对照。一定是超过想象的艰苦时代吧。自己,家人,能否度过明天都没有保证。老奶奶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很沉重,感觉很有说服力。应该是能熬过那么艰苦的时代所培养出的体力,强韧的精神能力,不懈努力的习惯才造就了这么元气满满的老奶奶吧。我怎么也看不出来老奶奶有八十五岁,还以为她七十岁呢。
过了八点半,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多,充满朝气。我们旁边来一对六十岁左右练习社交舞的夫妻。做了长时间的伸腿运动后,老两口开始了下一个锻炼。两臂左右伸开,上下挥动。我让老奶奶教我。
“太夸张了,不用教。只是上下挥动胳膊。”
老奶奶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伴随着社交舞缓慢的舞曲,我们也不知不觉地把两臂左右伸开,很自然的跟老两口做起了同样的动作。
“你也是南京大学的学生吗?”
老奶奶问我。
“不是。我是东大的学生,今天跟南京大学的学生一起来锻炼身体。”
“你们两个都是好大学啊。父母一定感到很骄傲啊。”
老奶奶用慈祥的目光盯着我们。好像在看自己的孙子一样。这情景让我回想起小时候姥爷姥姥尽心尽力养育我的面孔,心里感到很温暖。事后了解到在南京有一个东南大学,简称”东大”。老奶奶以为我是东南大学的学生呢。大多数的日本人都知道北京大学简称”北大”,那大多数的中国人也知道东大就是东京大学吧?我对一直以为”东京大学=东大”的自己感到很难为情。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认为的常识会随着地方而改变。
同行的南京大学的学生把我晨练的情景录了下来。事后在教授和同学的指点下我注意到老奶奶的手臂比我抬得高,身体也比我柔软。这让我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也应该每天坚持运动哪怕是简单的也可以。
隔了很久,老爷爷和老奶奶又坐在长椅上。这回开始用力搓手指,手臂和小腿。我们也开始模仿起来。可能是因为有年轻人跟着一起锻炼身体的缘故,老奶奶始终满面笑容。听说这是以中医为基础。用力搓皮肤可以促进醒后血流通畅,防止血栓生成,预防脑梗和心梗。我反复做同样动作,完全感觉不到清晨的寒冷了。
到了九点,老两口开始准备回家了。临走之前对我们说
“学习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加油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如果只是旅游,绝对不能获得这么难得的宝贵经验。
几天后,我跟在南京大学教课的日本人教授有了一次谈话的机会。教授说三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周边的人们早上在附近的公园集合做广播体操。但是从十多年前,我还是孩子时开始,这样的情景就很难见了。公园不仅是大家做广播体操健身的地方,也是周边地区的人们交流的地方。再过二,三十年,这种扎根在周边地区人们交流,健身的情景会不会在中国也消失啊?再也不会遇到那样的老两口吗?跟老奶奶一起晨练变得温暖的身体和心理感到一丝阴冷。
工匠与我
在南京的第四天,我得到了一次能跟云锦的工匠交谈的珍贵的机会。去南京之前,我在电脑上无数次观看了用一根一根的线编织成的漂亮的布,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使我受到了很大的感动。想到能看见实物并用手触摸还能和工匠交谈,我兴奋了一天。
因为是工匠,所以我无意识地做好了在一种严肃的气氛中交谈的思想准备,没想到工匠很随和,非常热情地出来迎接我。我带去的豆沙馅抹茶糕他也很喜欢,这下我放心了。以访问的形式进行交谈我不太喜欢,感觉是在调查什么。最主要是一方光提问,很难进入到深层的对谈。所以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很自然的开始聊了起来。
工匠生于一九六三年。南京当地人。当初自己也没想到会把一生奉献给云锦。云锦研究所成立于工匠出生六年前,因为一直住在附近,中学毕业后找工作时就去干了。我以为工匠的技术都是代代相传,这是个很意外的回答。云锦本来只被允许皇帝使用,但是清朝灭亡后中华民国掌握了实权,伴随着没有了皇帝,云锦的生产也衰退了。工匠人数的减少,技术没人继承,让一六〇〇年传承下来的云锦技术就要消失了。意识到危机感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指导者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云锦留传给后世的满腔热情和努力建成了云锦研究所。他们开始收集过去的技术书籍「天工开物」里记载的纺织机的信息,从少数高龄的工匠身上继承了技术。幸亏这些人的功劳,云锦才没有流失。「现在工匠人数已经超过两百人,云锦不会消失了。」对谈的工匠满面笑容地对我说,已经不用担心了。
云锦现在不光代表南京也是代表中国的传统工艺品。现在用来制作普通老百姓用的钱包,围巾,吊坠等。蜀锦的名称来源于产地,宋锦的名称来源于王朝,只有云锦的名称来源于它的美丽,像彩云一样闪闪发光。没有云锦,曹雪芹家也不会从事编织物的生产也就没有了后来的红楼梦的存在。
「雲錦在らずして、南京の織物業ここに在らず。南京の織物業在らずして、曹雪芹の紅楼夢ここに在らず。」
返回酒店的路上,我一个人在思考,没有云锦就没有南京今天的发展,历史名著也不会诞生吧。
用诗歌表达内心所想
呆在南京的第二天,学校分给我们一个胶卷相机,让我们”随拍街头风景”。我和同一个团队的南京大学的学生漫步南京街头四天,拍了很多街景照片。第六天,各个团队一起把洗出来的照片共同制作成了海报,并互相分享了经验。我想记述一下当时的发现。
制作海报时,同一个团队的南京大学学生提出了一个建议。
“既然大家相处得这么好,为了让你们回到日本后也能回忆起这次的研修成果,我们互相留言怎么样?”
刚巧我们都拿到了贴照片的笔记本,大家都互换笔记本写留言。看到笔记本上的留言,我惊讶了。
“用词这么丰富?””为什么写的这么深奥有内涵?”
以下是用整齐漂亮的字写在我笔记本上的内容,而且留言中还有像唐诗一样的语句。
钦佩的同时,我对自己写给对方的幼稚拙劣的留言感到羞愧。我只写了很普通的客套话。
听说,中国式教育会让学生们背诵好多诗词。背到一定数量时,就开始从前面的诗词最后的汉字开始吟下一首诗词,好像接尾游戏一样。应该是从小接受的这种教育和游戏方法奏效了吧。反观自己,义务教育的课程,高中的古典文学课程都认真学习了,但给对方留言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像南京大学的学生那样丰富有内涵又深奥的语句。这种差距是什么呢?文化差距?义务教育的差距?我没有想评论日本和中国的文化教育哪一方便具有优势的意思,也无法评论。各有千秋。但是我很羡慕能用诗歌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在心中暗想。